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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元化帛之期,在给逝去的祖辈烧袱子的时候,我特备一封财包,凝重地写下:新逝故姐受用,贤弟虔备……
她,在我们三姐弟中排行老二,比我大一年又一月。幼儿园,我们是同班,小学是同级。每逢上学下雨,她总是牵着我抑或背着我。生活中,我总是和她争这争那,但最终都是以我胜利告终,但每次胜利的同时都伴着母亲的一句话:“你是姐姐,让着弟弟。”
小学毕业,我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区里一所中学,她复读六年级。从此,我比她高了一个年级,周末回家我也会帮她讲讲功课,她看着我的英语书,眉毛愁得弯曲,楞楞地说:“这怎么认呀?我怕上初中了。”
一年后,她小学毕业,但没有选择继续上初中,而是早早地跟着大姐去厂里做工。在她进厂后给我写的第一封信上说:“弟弟,你好好读书,姐姐给你挣学费。”土生土长的农村家庭,学费的确是父母心中一道隐隐的伤。
还记得在小学五年级,我在一班,她在二班。两个班级都在组织春游,要交5元钱。我和她都回家给父母说起这事,因为经济不宽裕,父母在犹豫。她委屈地说:“那让弟弟去吧,我在家呆着,等弟弟回来给我摆春游的事情。”
联想诸多的情形,原来才明白:她放弃读初中也是为了分担父母的烦忧,让我顺利地念书。从此,每学期开学,我在邮局取回她寄回的钱,才到学校报名。
她,身体似乎从小就不是太好。常常闹肚子痛,看过很多医生,也吃了不少药。但是,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情形时而出现,而我却无能为力,只是学会了让着她,不再与她争这争那。因为,我感觉到我在父母那里分割了她太多应有的快乐和幸福,而她还要忍受病痛折磨。
后来,她来到大姐成家的地方——唐山市成家了,我估计也是为了给大姐在异乡做个伴吧。从此,我与她要隔上一两年才能见上一面。
但是她过得并不顺利,并不开心。2004年,因为肝胆结石,导致肝脏出现病变,被切除了一块肝,长期辅以服药。2010年,结婚多年的她想给自己的丈夫留下骨肉,不顾医生的劝告,怀上了孩子。停了药,忍着痛,却很开心。在孩子7个月的时候,出现了早产,最后孩子没有保住。因为停药,加上丧子之痛,她的身体出现了更加危急的信号。来到医院,医生婉言拒绝手术。
2011年8月8日,是我和她、大姐约好的日子,一起回家给老爸过60大寿。7月24日,我接到她的电话。她在电话那头抽泣着,我的心在这头纠结着。她说她一个人在家,肚子疼得厉害,担心病情加剧回不了老家看爸妈。我安慰她说:“没事,配合医生治疗。如果你不方便回来,我就和爸妈过来看你。”没想到,这句安慰,竟是我和她的诀别。过了一天,大姐告诉我:二姐情况危急,胡言乱语,呼吸困难,住进了医院ICU重症监护中心。
7月27日,我和爸妈辗转重庆,飞往北京,在医院看见了多年不见的她。瘦黑的脸颊,几乎静止的躯体,雪白的床单、繁多的药管、氧气管……我给她讲着小时候的故事,她不会说话,只默默地流泪。坐上接她回家的医务车上,我和大姐坐在靠她头部的一端,她竟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大眼珠,翻转着看我们,第一眼是看我。我抚着她的脸,没有说话,泪开始滑落。她的泪也开始滑落,爸妈的泪、大家的泪都无声地滑落。大家的泪,源于她的坚持,坚持着等我和爸妈。源于她的努力,挣扎地、努力地、拼命地看她至亲最后一眼的眼神。同时,也源于大家都明白这或许是她留给我们最后的眼神。
半个小时后,她走了。第二天,阴冷的山林里多了一座新坟,那里葬着我的二姐。那样陌生,又那样熟悉。我按着心口,拽着腰间系着的孝布,默默地祈愿:二姐,您走好,愿您在没有病痛的世界里过得开心!来生,让我做你的姐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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